模特兼艺术家安娜-昆(Anna Kuen)讲述了她的怀孕经历、她在女性化痛苦中的挣扎,以及由于她的身体状况而对怀孕身体的自信所面临的挑战。
多囊卵巢综合症(简称 PCO 综合症或 PCOS)是我大约十年前的诊断结果,当时我二十出头,在一家内分泌日间诊所寻求帮助。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,非常痛苦,感觉没有人相信我。毕竟,我身材苗条,有传统的吸引力--怎么可能出问题呢?
我的月经周期从来都不规律。我的月经来来去去,难以预测。月经来临时,疼痛难忍,常常让我在床上躺上好几天,或者需要服用强效止痛药才能正常工作。在这期间,我经历了数周典型的经前症状,对各种物质产生过敏,每天都在挣扎中度过。人们会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毕竟我还年轻。这些话我听得太多了。
但情况并没有好转,反而越来越糟。每天,我都感觉自己在轮盘的摆布下,面临着难以承受的生理和心理挑战。随着多囊卵巢综合症的确诊,我的人生旅途又发生了一次痛苦的转折,需要接受各种激素治疗,但我都不能很好地耐受。在没有太多解释的情况下,我被告知怀孕会很困难,我几乎应该忘记要孩子。
二十出头时,在攻读艺术学位的同时,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远没有那么好。我的身体并不健康,而且我似乎不得不无限期地忍受这些问题,也许直到更年期。具有讽刺意味的是,由于多囊卵巢综合症,我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更年期的症状。
多囊卵巢综合症通常被称为 PCOS,影响着百分之五到十的育龄妇女。究竟是什么引发了这种荷尔蒙紊乱,是遗传还是身体机能失调,目前还不清楚。这种疾病是如何、在什么部位以及在身体的什么部位导致卵巢布满卵泡,而排卵和月经却很少发生的,具体情况很难解释。约 70% 的多囊卵巢综合症患者还患有胰岛素抵抗,如果不加以控制,可能会导致 2 型糖尿病。被诊断为多囊卵巢综合症的女性通常会出现 "男性化 "症状,如体毛增多、脱发、痤疮和肥胖。在我的病例中,这些典型的外部症状几乎都不适用我。医生们经常对我的担忧不屑一顾。他们似乎认为我的外表意味着我不可能像我所说的那样痛苦。普遍的态度是,"你看起来很好,所以你一定没事"。我一直都很难理解和接受这种否定,好像我需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缺陷--外表看起来很好,但内心却很糟糕。
按照医生的建议,我接受了旨在 "恢复体内平衡 "的激素治疗,但这比之前的治疗更具挑战性。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出现了极大的副作用。如果不是因为绝望而深入研究多囊卵巢综合症,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其他方法来控制我的病情,让它变得更容易忍受。
我偶然发现了 "二甲双胍",这是一种糖尿病药物,也能调节月经周期,在美国的多囊卵巢综合症患者中取得了成功。然而,在德国,二甲双胍并没有被正式批准用于治疗多囊卵巢综合症;它是一种 "非标签 "处方药,意思是在当局批准的使用范围之外。我决定停止服用激素,并去看了妇科医生,讨论二甲双胍的问题。不幸的是,在德国,我的妇科医生不能给我开二甲双胍,只有糖尿病医生才有这个权力。于是,我又去看了糖尿病医生,在那里,我再次感到自己被审判了。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?最后进行了葡萄糖耐量试验,以评估潜在的胰岛素抵抗。结果一出来,我就接到了诊所的电话,告知我险些患上 2 型糖尿病。
这让我深感震惊,但同时也让我松了一口气,终于确认我的症状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。除了多囊卵巢综合症,我还得到了另一项诊断:胰岛素抵抗。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诊断,大大降低了我自然怀孕的几率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不再沉浸在对孩子的渴望中。生活的其他方面占据了优先地位,包括我重返模特界,这与其说是设计好的,不如说是偶然发生的。使用二甲双胍后,我发现有一种治疗方法能真正改善我的病情。通过正确的药物治疗,我重新掌控了自己的生活和身体。我完成了我的艺术学业,并继续在工作室从事艺术创作,同时还周游世界,接受模特任务。我的口头禅很简单:只要保持健康,月经正常,在例行检查中得到积极的反馈,我就心满意足地继续生活,看看生活会把我引向何方。
然而,在我目前的关系中,生孩子的话题经常浮现。我开始研究自然怀孕的替代方案,但感觉都不适合我个人。我们制定了一个松散的计划,打算试一试,但有一项谅解,即如果不成功,我们将探索其他选择。
几个因素交织在一起--旅行、工作、压力--再加上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掌控自己身体的喜悦。我不再觉得自己的病情支配着我。然而,一种不安全感挥之不去;我对自己身体的信心从未完全恢复。如果我的烦恼再次出现怎么办?
作为一名模特,我是他人的重要投射面。人们很容易认为我的一切都很完美,我的生活充满魅力,令人兴奋。这些照片把我描绘成一个始终快乐、光彩照人、上镜的女人。谁能想象会出什么问题呢?我很少讨论我所经历的漫长而痛苦的旅程。我的痛苦常常被忽略,不被相信让我感到无比沮丧。想到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女性都患有多囊卵巢综合症,这让我感到非常愤怒,这意味着在大多数人的圈子里,至少有一位女性可能了解,除了与多囊卵巢综合症相关的生理和心理挑战之外,想要孩子的愿望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障碍。
因此,当我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,在一月份收到阳性的怀孕测试结果时,我感到非常震惊。我们曾期待过很多事情,但患上多囊卵巢综合症而怀孕并不是其中之一。我简直不敢相信,马上又做了两次测试,同时还在想,"多囊卵巢综合症不可能是真的!" 我约见了妇科医生,她证实了我怀孕的事实,甚至表示惊讶。对她来说,这可能也是一个奇迹。我和我的伴侣起初对这个意外的消息感到不知所措,因为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。对我来说,这就像是一个突然的启示。
我最担心的问题之一就是(现在每天都在担心)我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怀孕和孕育新生命。我的身体从未正常运作过,曾给我带来如此多的痛苦和绝望,我的身体能成功怀上孩子吗?我的孩子会健康吗?如果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?
我可以积极应对自己的处境,生活在一个我从未完全信任过的身体里,这种感觉变得无比强大。在最初的几周里,我既害怕又不确定,难以应对。我怎样才能学会信任一个陌生已久、不像是我自己的身体呢?
在怀孕的前三个月,我和许多妇女一样,感到非常不舒服。头晕和恶心一直伴随着我。心理上的重压让我瘫痪。睡觉和散步是我唯一的喘息机会。分散注意力是必不可少的,因为我不能担心。
在第一次重要考试之前,我彻夜难眠,就像我过去经历过的考试焦虑一样。在随后的几周里,我逐渐恢复了放手、信任和跟随直觉的状态。最近我感觉好多了。我很开心,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小人儿正在茁壮成长。这有点像我体内有一条活泼的金鱼,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快乐。我的身体每天都在发生变化,这种感觉、这种牵引和拉扯让我惊奇不已。我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基本自信正变得越来越强大,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有力量的感觉之一。我不禁感叹女性不可思议的能力。
我还惊奇地发现,尽管我被诊断出患有疾病,但我仍有能力孕育一个健康的新生命。我清楚地意识到,我的怀孕近乎一个小奇迹,以至于偶尔会感到抽象和无形,好像明天就会有什么收获。然而,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任何意外。小宝宝发育正常,而我的身体正在经历着完全典型的变化--比我生命中任何其他事情都要普通。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偶尔会觉得理解起来很困难。
对于患有多囊卵巢综合症的女性来说,我希望她们能像我现在这样感觉正常。像我这样不断质疑自己、觉得自己的身体受到审视的女性,应该得到鼓励。我想传达这样一个信息:我们可以得到帮助,我们有治疗方法,我们有医生愿意提供信息和关怀,而不仅仅是在我们想要孩子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的时候。毕竟,多囊卵巢综合症的最初症状往往出现在青少年时期。如果有更好的信息和更大的意愿来帮助受影响的妇女,我们就可以减轻许多痛苦、折磨和担忧。我们还可以降低早期不孕的风险。
"你并不孤单。你没有错,你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"。我希望能经常听到这些话,我希望把它们传递给每一位读到我的故事并认同我的故事的女性。
我以前从未如此坦诚地讲述过我的女性故事,讲述我常常痛苦的女性特质,讲述承认和拥抱女性特质是多么具有挑战性。用艾米莉-拉塔科斯基(Emily Ratajkowski)的话说,"在这个身体里,生活是多么快乐"。她说得再对不过了!
November 28, 2023